为什么阴谋家用不着阴谋?

为什么阴谋家用不着阴谋?

某种程度上,无知必须背叛那些戏弄它多时的谎言。

大规模妄想是日常文化规范的特定配方所造成的自然结果。部署大规模的欺骗行为所需要的关键是,由来自权威渠道的小规模重复刺激所点燃的无知和长期焦虑。这一切并不需要密谋——而只需要明白在复杂社会系统中,压力胁迫具有多强的可塑性。

事实证明,这种复杂的宏观现象不需要一个微观的原因。

为了使用伽马射线、裂变材料以及快中子和热中子来加速核衰变的放热,人们需要几个物理组件来实现这种反应。核燃料以及反应堆芯、中子慢化剂、中子毒剂(吞噬中子)、稳定的点火中子源、冷却剂、控制棒和反应堆压力容器。

https://en.wikipedia.org/wiki/Nuclear_reactor

除了冷却剂、中子毒剂、控制棒和中子慢化剂的缓和功能外,真正激化社会弱点的过程——这被社会上的假怀疑论者错误地歪曲为“阴谋论”——是利用几个常见且自然而然会出现的社会规范的正常结果。这毕竟不需要一个阴谋,而只需要一撮长期培植的社会焦虑,以及在正确的地方向正确的方向上的一些温和的刺激。

1990年,一家名为LA Gear的公司向高中生群体推出了一条鞋类产品线,其卖点是每次踩在地上都有发光二极管闪烁。这些运动鞋被称为 “LA Gear Lights”,在产品成熟的短短两年内,这家鲜为人知的公司的销售收入就超过10亿美元。加利福尼亚州乃至全美的高中生和社会名流都希望得到这些被大家认可的象征。

https://dashofwellness.com/throwback-thursday-la-gear-light-up-sneakers/

类似的流行方式,安德玛(Under Armour)的凯文-普朗克利用部落效应(指在现实生活中,人们会不知不觉地将自己归为某个团体里,从而和另外一个团体对抗的一种现象。),通过大学和职业运动员,在渴望社会认同的人群中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品牌。其势头如此之大,以至于挑战甚至超越了消费品行业中品牌实力的巅峰——耐克。凯文听从了一家小型消费品咨询公司的建议,他们认为提升产品的价值比在款式上碰运气更能加强品牌和定价,而创造一个具有利润弹性的价值链比单纯地着眼于采购和运营成本的最小化更重要。安德玛的服装比耐克的服装在生产、传递信息和交付方面花费更多,但他们也能够以比耐克更高的价格来定位他们的产品。他们已经解决了行业内的部落压力问题。

https://www.ama.org/publications/MarketingNews/Pages/under-armour-wills-itself-to-success.aspx

事实显示,时尚科学是一个信息量很大的研究领域,它所引出的原则对那些试图利用其元素来引导和控制思想的人非常有用。

人类互动的本质是时尚潮流,这是引发社会脆弱性的本金,它承担着类似于无约束的原子堆(反应堆核心)的动力。在上面引用的两个案例中,个人话语和部落效应的势头就是中子点火源,进入了一堆压缩和焦虑的年轻人(燃料)——他们就像最多可达750,000只的欧洲椋鸟群,这些人对认同感的渴望则是能被开发和利用的理想动能。

没有其他鸟类能像欧洲椋鸟这样高度复杂却又充满协调性地成群飞行。椋鸟的群体飞行通过一种“无标度行为相关”(scale-free behavioral correlation)的机制维持,其中的每只鸟通过四周大约七只鸟的位置来调整自己的行动,从而使鸟群整体协调运动,产生一种重叠的同步性。

www.pnas.org/content/107/26/11865

每只鸟的运动既受到鸟群的影响,又会最终影响整个鸟群,信息以恒定的速度在鸟群中传播。结果就是群体决策的速度极快,以至于一只外围的椋鸟发出的转向信号通常可以在半秒内传遍400只鸟组成的鸟群(速度约为每小时90英里)。

www.nature.com/articles/nphys3035

群飞中的欧洲椋鸟不必表现出自身所希望的某种特定模式,它们只要不表现出被禁止的模式就可以了。而为了减少它们表现出被禁止的模式(假说)的可能性,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让它们处于持续的焦虑之中。即使存在某种飞行模式承载着真相,也会因混乱和胁迫而迅速消散。

当然,这种社会脆弱性并不简单地在25岁时结束。在社会的普通成年人中,它继续发酵并成熟为更隐蔽的控制能力和狂热的形式。纳粹德国并没有简单地通过大规模阴谋的协同努力来扩散其信息,而是利用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正在发酵的共同社会规范。公民们面临着恶劣的经济条件、急剧上升的失业率、政治不稳定和深刻的社会变革。在淡化更多极端目标的同时,阿道夫-希特勒和纳粹党内仅有的几个人利用人们的恐惧和挫败感,为德国的问题提供了简单的解决方案,一种胁迫性的对普通民众的广谱解决方案。

https://www.ushmm.org/learn/introduction-to-the-holocaust/path-to-nazi-genocide/chapter-1/aftermath-of-world-war-i-and-the-rise-of-nazism-1918-1933

2017年6月发表的一项研究,引出并支持了这一概念,即受胁迫的人群容易被有控制欲的影响所利用。强调即使是我们官方授权的叙事本身,也可能是这种脆弱性的结果。在某事上花费巨大努力提升影响或对事情内部真相的广为流行的认识,则更可能是如此。

证据表明,人们在危机中所经历的厌恶感——恐惧、不确定性和失控感——会刺激人们对形势的理解,增加在社会环境中感知阴谋的可能性。我们的解释是,阴谋论形成后,可以成为历史叙事,并可能通过文化传播而扩散。我们得出结论,阴谋论尤其起源于危机情况,并可能形成人们随后对这一历史事件的记忆和心理描述的基础。

——Van Prooijen, Douglas; Sage – Memory Studies : “Conspiracy theories as part of history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5646574/

只需要建立人群的分裂和长期压力胁迫就可以实现这一切。

阴谋的形成并没有微观原因。但是在群体中人们可以获得安全感。一个人不需要使用阴谋,而只需要了解社会压力胁迫的可塑性,在几类人群之间建立隔离和对立。在这种压力的长期应用下,公众不仅发明了创造性的替代方案,而且他们也很容易接纳和采用官方版本的说法,并以可预见的方式习惯性地传播它。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所有的新闻都是负面的,它提供了控制并利用了人类的规律性和部落效应中人们原始的站队和对抗习性。例如,麻省理工学院媒体艺术和科学副教授、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集体学习小组主任塞萨尔-伊达尔戈(Cesar Hidalgo)和他的同事们的工作:

我们发现,与流行的利维飞行(Levy flight)和随机行走模型所预测的随机轨迹相比,人类的轨迹显示出高度的时空规律性,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立于时间的特征距离范围,并有很大的概率返回到几个高度频繁的地点。在修正了每个轨迹的旅行距离差和固有的各向异性后,个体旅行模式塌缩成一个单一的空间概率分布,表明尽管他们的旅行历史具有多样性,但人类的旅行遵循简单的可重复模式。

—— Understanding individual human mobility patterns, Marta C. Gonzalez, Cesar A. Hidalgo, Albert-Laszlo Barabasi

https://arxiv.org/pdf/0806.1256.pdf

因此,对阴谋论的指责是双向的。持不同意见的少数人和顺从的多数人都是脆弱的,而且在这两种情况下根本不需要阴谋。人类是习惯的动物,不管是对他们有利的习惯还是有害的习惯,只要产生固定的模式,当被置于负面的振动能量下时,就会放热。

在这些因素的组合下,出现了一种有趣的群体动力,人类会自然地寻求强化、保护和促进教条式的信息;而且不需要太多的诱导和刺激,他们就会这样做。当置于一个复杂社会系统内,这组微观特征可以服务于创造出一个散裂但却可靠的社会现象。并不是说我们可以推测将单一的微观事件或影响作为阴谋或阴谋思维本身的原因。我们必须了解复杂社会系统的性质,以及它们如何被操纵以达到特定的目的。这并不需要用一个阴谋来使其发生,这是一个自然放热的过程。

阴谋是隐性的。代理机构是显性的。

但是个人对代理机构的投入和承诺是隐性的因素。

我们的问题不是前者,而是后者,还有那些将二者混为一谈的学者们。

代理机构是代理着某一个体的阴谋。

社会中各因素的这种结合导致教条式的无知和服从的迅速增殖,其性质类似于放热的核反应。这个原理就叫“外在的无知”。

外在的无知: 通过几个普遍的社会因素的加速互动而自然产生的阴谋。不知情的、被误导了的、听信了故意散播的假情报的、相互划界站队的人数超过临界值后,在长期的压力胁迫下(无知的燃料),被重复的权威性宣传(点火源)的输入点燃。这种现象通过其自身的动力和惯性来制造、完成和推行谎言,而不一定需要某个有影响力的群体进行持续干预。

“阴谋”(时尚潮流)的关键因素:

这个机制又有三种风味:

你看,这就是所需要的一切,而并不需要一个阴谋,只要在正确的时间,在正确的地方,朝着正确的方向,轻轻地挑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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